近日,一位被稱為「紅姐」的人在社交媒體上引發軒然大波。她通過發布一系列爭議性內容迅速積累數百萬粉絲,其視頻中誇張的表演、刻意製造的衝突場景以及明顯違背常理的行為模式,既引發了網友的獵奇圍觀,也招致了廣泛的道德質疑。這場輿論風暴絕非簡單的網紅越界事件,而是折射出當下數字時代內容生產、傳播與消費機制中的深層病症──當流量成為唯一的價值尺度,人性的底線正在被系統性挑戰。
「紅姐」現象背後是平台算法與人性弱點的合謀。當前主流社交媒體的推薦機制本質上是一套「注意力捕獵系統」,它通過實時監測用戶停留時長、互動頻率等數據,不斷優化內容分發策略。這種機制具有天然的負面偏好──越是刺激、極端、打破常規的內容,越容易觸發人體的本能反應,從而獲得更高的互動數據。紅姐們深諳此道,她們像精準的算法心理學家,將人性中的獵奇心、窺私慾乃至惡意轉化為內容生產的核心要素。在這種扭曲的激勵結構下,正常的內容創作者要麼被邊緣化,要麼被迫加入這場無底線的競賽。
更令人憂慮的是,此類內容正在重塑大眾尤其是青少年的價值認知。德國社會學家哈貝馬斯曾警告,當公共領域被戲劇化、碎片化的信息充斥,理性對話的空間將不斷萎縮。紅姐視頻中刻意製造的衝突、明顯違背社會公序良俗的言行,經過算法的大規模分發,正在消解年輕人對正常人際關係的理解。當「審醜」成為時尚,當底線突破被視為「真性情」,當爭議等同於影響力,我們實際上在培養一代將他人工具化、將自我表演化的數字原住民。這種異化的社會認知,遠比單個網紅的走紅更值得警惕。
平台在此事件中展現的責任缺失令人震驚。它們一方面聲稱只是「技術中立」的內容載體,另一方面卻通過精密的運營策略主動助推爭議性內容。法國哲學家福柯的權力理論提醒我們,技術系統從來不是中立的,它內嵌着設計者的價值判斷。當平台將「流量=價值」的等式植入算法核心,實際上已經做出了道德選擇。更吊詭的是,平台往往等到輿論發酵到不可收拾時才姍姍來遲地「整治」,這種滯後反應本質上是一種風險計算的商業策略──在違規內容創造的流量價值與可能面臨的監管風險之間尋求利益最大化。
紅姐事件應當成為我們反思數字文明走向的契機。挪威社會學家約翰·加爾通提出的「結構性暴力」理論在此頗具解釋力──當社會結構系統地迫使某些群體通過傷害自身或他人來獲取生存資源時,這就是一種暴力。在當前的平台經濟中,大量內容創作者被置於必須不斷突破底線才能獲得生存空間的境地,這何嘗不是一種數字時代的結構性暴力?解構這一暴力需要多方合力:平台必須重構算法價值觀,將社會效益納入核心指標;監管部門應當建立更敏捷的響應機制,防止「先污染後治理」的惡性循環;而作為用戶的我們,更需要培養批判性媒介素養,用理性的點擊行為重塑內容生態。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在《尼各馬可倫理學》中強調,德性不僅在於知道甚麼是善,更在於養成行善的習慣。在人人都是內容生產者也是評判者的數字時代,這一古典智慧格外珍貴。紅姐事件終將過去,但它揭示的問題不會自動消失。我們正站在數字文明的十字路口,是繼續滑向流量至上的深淵,還是重建技術與人性的平衡,取決於此刻每個參與者的選擇。畢竟,一個健康的社會,不應該讓突破底線成為成功的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