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滴滴答答響,書桌前,我對著一篇關於「時間」的作文冥思苦想。思緒卻無比凌亂:該如何形容時間呢?浮現在我腦海中的似乎僅有一個「快」字。身邊的所有人和事,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催促著我「快點兒」,以至於我感覺自己快要被時間吞噬了。
正焦頭爛額,手機傳來外賣已送達的提示,可外賣被錯放在一樓。我下樓去取,電梯裡,緊盯著不斷跳躍的樓層數字,還在構思作文。突然,電梯微微一震,燈光明滅不定。真是禍不單行,出故障了?電梯門開後,熟悉的一樓大廳不見了。
眼前是一片平坦寬廣的土地,古色古香的房舍錯落有致,遠處是肥沃的田地、美麗的池沼,還有桑樹竹林。我焦急地走在田間小路上,作文還沒寫!明天的功課還沒做!想找手機看時間,才發現沒帶。
只見一個兩鬢發黃的老人正怡然自得地坐在田間,我急切地上前問道:「您好,請問現在是什麼時間?」黃髮老人一臉疑惑:「我怎會知道你的時間呢?」我也一臉疑惑:「時間不是統一的嗎?我的時間跟您的時間怎麼會不同呢?」老人伸出右手,給我看他手腕脈搏跳動處一個類似錶盤的胎記:「這就是我的時間,我呀,還能活五個芒種,四個夏至。」
我仔細觀察,這個胎記有點像古代的日晷,又有點像今天的鐘錶。錶盤上有二十四格,每一格有雨水、雪花、穀物等圖案。指針竟然是逆時針轉動的,與此同時,錶盤中心的一個小沙漏在不停地向下流瀉。
黃髮老人解釋道:「我們『遲遲國』人生下來就帶著自己的時間,等到沙漏漏盡,脈搏停止,指針轉完所有的圈,我們就該走了。年輕人,你的時間哪兒去了?」
我聽了無比震驚:「我……我的時間?先不說我,你們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壽限,開始倒計時,難道你們不心慌嗎?你們應該快點兒,爭取多做一些事,以免人生留下遺憾啊!怎麼看您一點也不著急,一點也不擔心啊。」
黃髮老人捋了捋鬍子,意味深長地望著我道:「年輕人,你且跟我四處逛逛吧。」
走著走著,我們看見有個人在拼命追趕太陽,他不斷地朝著太陽奔跑,最終累倒在地。老人搖搖頭說:「太陽每天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循環往復,急著追太陽有什麼意義呢?」咦?被老者這麼一問,似乎大家一天到晚著急上火做的事,還真不是個個都有意義。
我們走進樹林,看見一個愁眉苦臉的中年人盯著自己脈搏上的時間唉聲歎氣:「我只剩下四十個立冬了!」我忍不住嘀咕:這有點杞人憂天啊。老人微微點頭道:「不能坦然接受自己時間的流逝,過度、盲目焦慮,什麼有意義的事也不去做,活著有什麼意思?」
我們走過田間,一個農夫正賣力地拔高禾苗,禾苗卻蔫頭耷腦。急於求成,適得其反——這不就是揠苗助長嗎?走到城門附近,有一個人時而邁著誇張的大步,時而踮起腳尖,似乎在想盡辦法快點進城,結果摔了個大跟頭。老人歎道:「企者不立,跨者不行。」咦?好像「快點兒」並非總是正確的選擇。
「這些都是我們遲遲國所鄙夷的傻子,我帶你去見一個智者吧。」老人帶我一路走著,不知不覺到了靜謐的水池邊,一位仙風道骨的大耳老人正靜坐在那裡。他拿起一根樹枝攪動池水,泥沙翻騰起來:「你們瞧這水,若不停攪動,就會一直這樣渾濁」老人停止攪動後,雜質慢慢沉底,水就變清澈了。「生命就和這池水一樣,世間萬物皆有自身的節奏與規律,不能心急,要順其自然。」
「那我到底該『快』還是『慢』?」我疑惑地問。「快和慢並非絕對,而是相互依存。一味求快如疾風易逝,只圖慢則如僵木無生氣。我們追求的『慢』,是順應規律的『徐生』。」大耳老人說完,騎上青牛離去。我這才想起《道德經》裡的「濁而靜之徐清,安以動之徐生」,原來他是老子!
我站在原地,回味剛才的所見所聞,感受著遲遲國獨特的時間流動。我漸漸平靜下來,靜得能聽得見我的心跳,微風輕輕拂過,樹葉沙沙作響,在自然的應和下,原來心跳聲如此美妙。
「年輕人,你找到你的時間了嗎?」黃髮老人笑呵呵地問。我點點頭,伸手給老人看我手腕上跳動的脈搏,會心地笑了。
一道光閃過,我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這裡依舊行色匆匆,但我不再焦慮迷茫。重新回到書桌前,看著作文稿上「時間」二字,心中滿是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