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金龍堂老大逝世的消息震動江湖，引起無數神秘弔詭的傳言。我倒不感意外， 怪不得一年前那次見面，他臉色蒼白，咳嗽連聲。看來早有難癒的頑疾。

「子豐，明天可有空，與我前往弔唁。聊表禮貌和尊敬。」頂爺問。

「我？」十分錯愕，內心求之不得。

「當然是你，反黑組還有誰，是適合的角色？」老頂含意明顯。

葬禮在本地最大的殯儀館禮堂舉行，黑道各幫各派各大鱷傾巢而出，雖然各懷鬼胎，仍紛紛向龍頭大佬致意。殯儀館內外，乃至附近街道，人山人海，黑壓壓一大片。反黑組的警車，在遠遠監視，這種大場面，大家不敢造次，應該不會有人搞事。

「來，進內鞠個躬吧。」由頂爺領着，我進入大禮堂。

偌大的靈堂正面，擺放着天地皆白的鮮花，大小不一的花圈花籃，如海如潮。 祭壇正中是金霸龍的大頭相遺照: 光禿的頭頂，鼻頷間小鬍子，樣貌依然很具威嚴。遺照上方，是四字牌：浩氣長存。

很虔誠，很有禮貌的三鞠躬，上了一炷香，先向祭壇左方的四大護法行禮， 再轉身，面向右方的一姐，家屬僅有她孤伶伶一個，全身黑袍，頭繫白花，戴着假髮和黑超，依然看不到臉容，但顯然消瘦得多了。

我向她躬身，待她還禮後，慢慢走貼她的身畔，輕輕耳語：「素妍，我不能在你身邊陪伴，你要保重，節哀順變。」

一姐點點頭，保持着距離，不敢親熱，只不斷飲泣哽咽。我內心長嘆，這個奇女子，實是個平凡的弱女，現在失去了強大的父蔭，最深愛的人又無法在身邊倚傍扶持，將來獨自面對江湖凶險，刧難重重，危機四伏，而我，卻是愛莫能助。 黯然神傷。

「讓開，有人送花圈。」忤工送來碩大花籃，引起一陣騷亂。揭開黑罩，掛着花籃左右的兩條白絹，沒有上下款，只寫上「有仇必報，來日方長。」

是誰？在這個莊重的場合，如此大膽，如此掃興。

四大護法立即命人把花籃搬走，一姐愁眉深鎖，非常鎮定。

「老頂，究竟有誰，那麼仇深似海，傲慢放肆。」

「金霸龍向來恩怨分明，義薄雲天，沒有太多牙齒痕。幫會中人均表尊敬。看來只有一個，刀疤星，但他已入冊，短時間不會出來了」。（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