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解鎖了許多第一次，第一次挑魚刺、第一次手撕乳鴿肉、第一次十指染上車厘子汁的顏色。

記得上一次感受到自己長大，是陪着媽媽上醫院看病，扶她出門、替她掛號、付她的帳。這一次，是從更細微的瑣事中長大。三十多歲的人了，為着不會挑魚刺，一直都由家人挾魚給我吃。因為不愛用手拿肉吃，雞鴨鵝都是斬好才上桌的。喜歡吃車厘子，也因為不用削皮切肉，不髒手。

孩子要吃，當媽的就義不容辭。母親本來幫忙，但她眼睛退化，看不清魚刺。別人都反過來給母親挑魚刺了，我總不能還讓她給我的女兒幹細活。右手拿着筷子，左手乾脆直接感受魚肉的每條紋路，以防藏刺。

車厘子汁濺到身上的豆綠色衛衣時，我有一剎那的失神，然後看到染得通紅的十指。母親好像也說過，她替我做過甚麼甚麼事。當時完全不記得，今後我會知道，我為女兒做的，大多也是她為我做過的。

今年，母親又為我辦年貨了。我這個沒心肝的，不客氣地讓她奔走，選購我愛吃的瓜子和開心果。看到她為我挑選瓜子，指尖的老繭染上些微的紅印，心頭酸酸的，卻也暖暖的。想學着女兒依偎在我懷中那般，依偎在母親的懷中，回應她的付出。洗乾淨雙手，肉眼已不見痕跡，但回憶已為下一回作準備，媽媽這個身分，實在是一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