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台灣中部山區空氣清冽。南投縣仁愛鄉霧社事件紀念公園內，陽光斑駁灑在抗日英雄塑像上。十二月十二日起，講述台灣少數民族同胞反抗日本侵略者的電影《賽德克．巴萊》在大陸重映，讓這段悲壯歷史再度走入觀眾視野。

　中新社記者近日走訪霧社事件發生地。走過鐫刻「碧血英風」的牌坊，霧社少數民族抗日群像雕塑靜立一旁。雕像中，賽德克人無論男女老幼皆神情凜然。紀念公園深處，長眠著抗日英雄莫那．魯道與無名義士。墓碑記載，他在一九三０年霧社抗日事件中領導抗暴、壯烈成仁。

　一九三０年十月廿七日，不堪忍受日本殖民壓迫的賽德克人在莫那．魯道及其子帶領下，聯合六部落於霧社公學校起義，襲擊日本警察派出所，致百餘名日本人死亡，引發震動，史稱「霧社事件」。

　現年七十四歲的賽德克人邱建堂在部落長大，其祖父當年參與起義。他告訴記者，日據時期，殖民者掠奪森林資源、侵佔土地，擠壓族人生存空間，還強迫族人從事非人勞動，欺凌部落婦女……暴行罄竹難書，仇恨不斷累積，族人不得不起事反抗。

　四百米外，霧社公學校舊址今已是台電萬大發電廠第二辦公室。若非有解說牌，少有人知道這裡曾是賽德克人奮起反抗的起點。

　沿山路而上，十多公里外的馬赫坡是莫那．魯道與族人的祖居地，也是最後的戰場。山林幽靜，一座「浩然正氣」紀念碑孤立山坡，不遠處有座紀念館。

　當地賽德克人孔文博說，十多年前電影上映時，慕名到訪者頗多，後漸冷清。今年適逢台灣光復八十周年、影片重映，山林間又熱鬧起來。他指向不遠處的山壁說，當年日本殖民當局出動軍警上千人鎮壓，族人誓死抵抗、躲進岩窟，「日本人久攻不下，竟施放毒氣，不甘受辱的婦女帶著孩子自縊，莫那．魯道等起義者飲彈自盡」。

　據統計，數百位起義民眾慘遭日軍殺害。起義發生第二年，約三百位倖存的賽德克人被強制遷離祖地，落腳於數十公里外的清流部落（日據時期稱「川中島」），長期受監視。如今，莫那．魯道的曾孫女、六十一歲的瑪姮巴丸向記者回憶，其祖母雖在事件中僥倖被救，但餘生深陷痛苦。

　瑪姮巴丸曾參演《賽德克．巴萊》。拍攝自縊戲時，她想起祖母與當年毅然赴死的部落女性，悲傷難抑。過往的慘痛令族人長久沉默，而這種與現實交織的痛，促使瑪姮巴丸在電影上映後返鄉投身文化傳承。

　對於電影在大陸重映，瑪姮巴丸說，「台灣與大陸有相似的傷痛，應該讓年輕人了解過往」。她提到，不只是賽德克人抗爭，從牡丹社事件發生到日據時期，排灣、阿美、太魯閣等台灣少數民族同胞的反抗從未停止。

　坐在族語文化牆前，瑪姮巴丸解釋，「賽德克．巴萊」意為「真正的人」，「我們有gaya（祖訓），當民族傳統被殖民者踐踏，族人寧可戰死也不苟活。」

　回鄉後，瑪姮巴丸在部落定期舉辦織布、狩獵等體驗活動，讓年輕一代在文化中貼近歷史。

　如今，清流部落山水依舊。由起義倖存者後代所建的餘生紀念館如今亟待修繕。夕陽中，邱建堂在館內念起自己所寫的「為英勇祖先祈禱文」：「你們反壓迫、反奴役的成就，是無法超越的……我們將秉持著你們的精神生存下去，絕不懼怕、退縮……」（中新社記者 朱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