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月台)夜半鬼梳頭 天恆

(三)

這個梳頭女鬼,俠義心腸,見義勇為,助我脫離危境,無以為報,無限感激。

「太太,謝謝你。」連聲道謝。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盡力而為吧了。我能做的,僅此而已,若他們不恐懼,再進一步,我也無能為力。為保安全,你還是快點搬走吧。」女鬼宅心仁厚,好言相勸。

「謝謝你的提醒。有你坐鎮,相信兩個道友不敢再來,今後我會常備粗木棍傍身,以作自衛。他倆仙風道骨,手騰腳震,未必是我的對手。」很有信心。「隨你便吧。但你已知道我不是人,與鬼同室,你不害怕嗎?向來人人碰見我,都會魂飛魄散,避之則吉,難道你會例外嗎?」

當然不會例外,卻不知何解,現在一點恐懼也沒有。

由於面對面,距離甚近,才可在黑暗迷濛中,細細打量女鬼的姿容。

 

是個樣貌娟秀的婦人,比我要年輕,長髮及腰,前額沒有皺紋,臉皮滑膩。單眼皮,眉纖眼細,明眸善睞,鼻尖頰窄,朱唇皓齒,小嘴櫻桃。最為明顯的,是臉色蒼白,比紙還要白,沒有半點血色。她穿着一襲古舊暗灰繡花旗袍,金線鮮黃的大菊花,在幽黑中,格外刺眼眩目,這種款式早已不合時宜。看不見雙腳,人似乎在半空飄浮,身段瘦削,弱不禁風。

「鬼原本也是人,有甚麼可怕呢?何況,你樣貌端莊,舉止優雅,高貴善良, 態度親切,而且樂於助人,比人還要優勝。」並非恭維話,而是心底的直覺。

「哈哈,你是我所遇見的,第一個不害怕,還會吹捧讚美的人,多謝。」意外的展露欣喜的笑容。

「不是阿諛奉承,是有感而發。未請教,不知怎樣稱呼。」

「我的丈夫姓程,你呢?」雙方的距離拉近了。

「人人叫我順嬸,是個撿拾破爛的流浪婦。」直言不諱。

「自甘淡泊,不用假手於人,你比我優勝得多。」同樣有感而發。

「程夫人,看樣子,你是個大家閨秀,名門淑媛,有人服侍扶持,理所當然。」

「無可奈何,身不由己,因病所逼。唉。」長長嘆了一口氣,應該隱藏着一個淒迷的故事。「時候不早了,我不能見光。經過剛才的折騰,精力也虛耗了不少,需要儘快休息。再見。」天空露出一線魚肚白。

「你還未梳頭呢。」話尚未說出口,女鬼已失去蹤跡。(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