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胡工沒有接受我的觀點,工程隨即上馬。竹棚腳手架搭得高高,快要抵達柱頂;鏟草機來來回回,剪草頻仍;大貨車進進出出,運來大批地磚,沙坭混凝土, 塵垢亂飛,還有攪拌機,隆隆滾滾……一切安排妥當,如火如荼。作為工程助理, 我每天都來工地,清點材料,檢查質量,監督流程,繕寫日誌……都是份內事,不能拒絕。
很不甘心,很不服氣,並非要阻止和抗拒工程進行,而是相信自己的經歷和眼睛. 真是我發夢和幻覺嗎?那晚儘管有點累,確曾有點迷迷糊糊。但當隆聲響起後,自信完全清醒,往後目擊的,聽見的,雖很荒謬,卻絕非虛構。況且,那一對情侶,也有類似的體驗,就是有力的明證。
連續幾晚我都睡不着,索性來圓環地守候,希望飛碟重來,還我一個清白, 給我一個解釋。
結果當然是失望。一切如常,毫無動靜。開始動搖了。現今世代。怎會有不明飛行物體,怎會有第三類接觸?這只是電影和科幻小說的誇張描述,根本沒有佐證。即使過往曾有外星生物的紀錄,也只局限於歐美科技探測發達的地區,東方蕞爾小島,怎會受到天界的青睞呢?
思前想後,胡思亂想,總是昨天的我,打倒今天的我,今日的是否定昨日的非。思緒亂七八糟,一塌糊塗,令我無比沮喪,失落,頹唐和萎靡……
「萬里追尋那它將,披星戴月夜未央。踏破鐵鞋無覓處,思念故友倍哀傷。」驟然,一首如泣如訴,如歌如詩的排句,從不遠處鵲起。一個小矮人從草叢閃出,唱着歌,向我踏步而來。
他的身材很矮,不足四呎,看似一個侏儒,披着一件連帽的銀色風衣,銀色長袍,很不稱身,衣袖把雙手,袍裾把腳踝,乃至鞋襪,全遮蓋了。
漸漸走近,重燃復亮的暗黃路燈下,臉容可以辨別。風帽拉得頗低,耳朵被遮掩,前額沒有頭髮,眉毛很幼很淺,驟眼看不見,沒有睫毛,眼珠很小,圓碌碌的,黑白清晰。鼻樑扁塌,嘴巴尖尖,頷間沒有鬍髭,卻有幾條硬繃繃的鬚刺,與一般人的相貌,大相逕庭。
從沒見過這種模樣的陌生人,這個時段,也不應有人在此間出現。
「你是誰?」我不禁發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