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美文)紅點  紹鈞

那天我的大病變成小病,於是看到對面陽台的太陽跑進某一間小孩的房間。有人將一杯只有一片檸檬飄浮的熱茶擱淺在幾本書的後方,我倒是覺得這比較像是有一隻水母因為缺氧,所以越來越往有光的地方靠近。失語症釀成真正的失語症,我從玻璃瓶釋放了幾片到大海裏去,直到該回去的都回去了為止。椅子被拉了幾下,木板也被拉成一道不長的軌道。

喉嚨長了刺,有些掉進了肺部,有些則在心臟的附近徘徊。現在,咖啡的氣味沒有了,玻璃瓶在清潔劑的泡沫裏飄浮,塑膠鴨子的玩具是美麗水母的化身。「妳怎麼知道,有光的地方是在那一間房間?」我喝了一半的茶,聽見有女人在吶喊和有東西被攻擊的聲音。他追尋聲音的來源,恰巧越明亮的地方就是其孕育的地方。或許,窗簾被長頸鹿拿去當草坪了吧,我們也發現它正在觀察着窗外。火車沒有成形,我也沒有流浪到不同的境地。潮濕的逐漸升至半空,思想開始眷戀母親給予的羊毛氈。

頃刻,我將它披在自己的身上。前陣子,她說喉嚨的症狀與我很相似,還形容人生最黑暗的日子就是所有的話語都變成大小不一的氣球,然而結局彷彿是火車駛進山洞的時候。頓時我相當好奇,父親又是如何面對母親的各種失落,難道模仿過去我生病的情境,特意在女兒面前欣賞朋友贈予的咖啡豆,為的就是要激勵病人不要在房間裏頹喪下去。如今,鋼琴的演奏從有長頸鹿的房間傳揚開來,光芒也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減弱了半分。他說,晚上會有煙花,寓意一切如常,所謂的伊始純粹是我們從山洞遷移至樹洞的過程。

哭泣的聲音是沒有聽見的,我們只是發現長頸鹿的眼角有些許變化。肺部被棉花搪塞住了,無論我們是站在很高的山上,氣球依然是飄浮在大腦的記憶中。半個月了,玻璃的罐子已成為我人生的寄託,讓天空增添一些虛無縹緲的雲霧,以潮濕來減輕我體內的負擔。沒有多久,她們的遊戲開始了,從我變得溫暖到重回寒冷的歸宿。有熱氣的茶不停輪迴,書的厚度也緩緩下降,有一隻貓頭鷹佇立在對面陽台的一株植物上。太陽的位置往低一些,有車子發出引擎啓動的聲音。誰知道,女人的吶喊重回表演的舞台,窗簾也在熟悉的地方默不作聲,任由東西的擬聲取代人類的發聲。他驅逐了桌子的灰塵,我身體的疼痛也變得遲鈍了些。天曉得,貓頭鷹開始攻擊一隻蝴蝶,長頸鹿也望向另一個我們看不到的方向,「我生活中已經沒有開心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增加我的不開心!」椅子再次被拖拉起來,木板也發出一成不變的情緒,棉花在我喉嚨的位置獲得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