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有人，自然也要說事，但人與事倒要匹配，才合情理。所謂「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便是構成故事、小說和劇本的重要基礎。

　當故事主人翁的外型會出現在情理事件中，但恰又出現意料之外的結果，又在伏筆的前提下，讀者（或觀眾）便有追看下去的心思。

　上次談到馮大師說：只要是凡人，但外貌特奇，幹事尤異，行為遂成對比強烈，令讀者印象深刻，會心微笑。其所謂「奇」當然與故事內容有關，鮮有東拉西扯，天馬行空，為「奇」而奇，選怪來「怪」。還是舉回二、三個人物作例子：

　寫故事，人名亦不能輕視，看不少作家筆下的主人翁想到其名，便憶及其事，看馮驥才「俗世奇人」短篇的人名，鮮有重覆，既有其合理性，亦有意外之筆：

　這混星子叫焦七（一個流氓有啥好事？）；膩歪是個男的（表情也算一個名字？）；大直沽冒出個奇人叫「背頭楊」，甚麼叫「背頭」？（下述，說白了便像電影《讓子彈飛》中葛優的髮型），但她是女的（為啥女人留男人髮型？）；白四爺長得怪，屬於異類（有多怪？）；王五人矮（矮有啥問題？）；何老三，模樣醜怪到頭了（有多醜？）；那小子姓候，沒大名，外號「猴子」（為甚麼？）；崔家老三不像英雄好漢（像甚麼？）；介紹人物名字（出場），有時帶有其性別、或行當、或外貌，但總會引起讀者好奇（起碼在「起、承、轉、合」的套路上），有了點題的起始作用。那他又是如何把這群「奇人」的名號來源與其「怪異」行為，結合鋪陳、描寫在短篇中？回頭說「背頭楊」一篇作例：

　光緒庚子後，社會維新，人心思變，光怪陸離，無奇不有，大直沽冒出一個奇人，人稱背頭楊。‥‥‥，（男人剪辨成風），剪完又未有新髮型接上，於是便留下一頭長長的散髮，賽玉米穗子背在後腦殼上，俗稱馬子蓋，大名叫背頭。背頭便成了維新的男人們流行的髮式。‥‥‥，有楊姓大戶兩個沒出門的閨女。楊大小姐‥‥‥，楊二小姐，激進好動，終日外邊跑，模樣和性情都跟小子們一樣。好時髦‥‥‥。她頭次聽到革命二字，馬上就鉸了頭髮，仿照維新的男人們留個背頭。‥‥‥，幾天後，麻煩來了。某夜「背頭楊」在西式學堂下課回家，下邊憋了一泡尿，急著趕回家，可越趕越急，下身如江海翻浪，要決口子了。她見道邊有間茅廁，便一頭躦進去。天下的茅廁都是一邊男一邊女，中間隔道牆，左男右女。她正解褲帶的當口，只聽蹲著的一個女的大聲尖叫：流氓、流氓，跟著，另一個也叫起來，聲音更大。她給這一叫弄蒙了。鬧不清流氓在那裡，提著褲子跑出來，誰料裡邊的幾個女的跟著她跑出來，喊打叫罵‥‥‥，別打，別打！我是個女的‥‥‥，誰料她被打得更凶，被罵：打的便是你這個冒牌的「女的」。

　女兒家「背頭楊」用女茅坑仍「情理之中」，但在女廁中被人喝罵而追出廁外暴打（亮出女性身份，但被視作「冒牌」而打得更凶），這實是「意料之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