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閣奇遇  培正   郭沁雪

三月的天氣是潮濕的。水分子在空氣中盡情的旋轉,與之共舞的,是濃郁的檀香。

走進寺廟的前門,香火鼎盛,我置身於鼎沸的人聲之中。形形色色的香客不斷從身旁經過,嘈雜的人群使我感到頭眩目暈。恍惚間,跟前的這座中式建築開始無端的模糊、隨後扭曲起來。我驚奇的感知到時間好像在回溯著,接著定格在了某一刻。再抬頭時,一輛老式推車在我面前奔馳而過,揚起滿地塵土。仔細打量著四周,四周的一切果然變了樣。依稀能夠辨認的,只有眼前那座煥然一新的廟宇,她散發著更為古樸且典雅的氣質。天色漸晚,漁人拖著一天的戰利品在上了岸,四處皆是他們忙碌的身影。他們穿著樸實,皮膚因長年的風吹日曬而變得粗糙又黝黑。此時,混在他們當中的一群服裝精美、皮膚白皙的西方面孔便顯得極為突兀了——他們正向我走來。我聽不清這幫洋人朝我嘟囔著什麼,只覺得他們語調古怪極了。

亞當夏娃與女媧的泥人生活在兩個平行的世界,伊甸園的風是吹不到黃河邊上那片廣袤的土地的。但是,文明的發展終使文化發揚了出去,平行的直線迎來了相交的一天。當馬可·波羅踏入東方的土地,當達·伽馬的船隊停泊在東方的港口,當班超再次帶著絲綢出使西域之時,歐洲人發現他們的三桅帆船不只能在地中海上航行、中原人發覺普天之下還有安息、大秦甚至在更西邊的國家。好奇的鳥兒終於飛離了賴以生存的森林,才發現遠方的遼闊世界,那是同類棲息的地方。牠把所見所聞帶回了森林,分享給了同伴。該如何與牠們交流?是小心翼翼的試探、惴惴不安?還是大膽將友誼之手伸出?歷史告訴了我們答案。可見的是,在長期的商貿、殖民,乃至侵略中,各類文化成了大洋和陸地上的常客,流浪到了彼方。

看著周圍荒涼的一切,我突然明白。這是十六世紀的澳門,里斯本的克拉克帆船幾經輾轉,摸索到了這座東方的小城。

「媽閣。」我輕聲回應那群開始逐漸焦躁不耐的朋友們。

他們走了。從此以後的幾個世紀裡,葡國的大理碎石鋪滿了小城塵土飛揚的路。別具特色的歐式建築在這裡興建而起。教堂林立,裡邊也會傳來黃色皮膚的信徒虔誠的禱告,或是悅耳的頌歌。往碼頭的那邊望去,不時有風帆上印著碩大的十字架的貨輪在港口泊岸,矯健的水手正裝貨卸貨呢。公園裡,中國孩子正凝神讀著一本葡文聖經;街道上,葡國的傳教士正流利的用中文與別人交談……這已不足為奇。落後的小漁村,搖身一變成為了歐洲人的「天主聖名之城」。一時間,平和的小城熱鬧了起來,陌生的面孔從四面八方湧入小城,文化的交響曲每天都以不同的形式在這裡奏響。若是閉著眼踏入這片土地的,或許真有人會以為自己來到了地中海沿岸的某個國家吧。

「佛朗機」的風吹到了波斯商人口中的「絲國」,撩起了神秘面紗的微微一角。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狂風,粗暴的吹落了東方古國的面紗,使其毫無遮擋,任「風」蹂躪。但風卻是轉瞬即逝的。四個世紀的殖民時代落下帷幕,成為了歷史書中的一頁,澳門終是擺脫了「葡屬」之頭銜。葡國人走了,但他們在這座城市裡遺留下的語言文字、街道建築、宗教信仰,乃至土生葡人……是永遠的印跡,與原有的文化交織著,小城的獨特正由此而來。

從媽祖閣出來,我望見了不遠處的主教山小堂。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下,她正散發著耀眼奪目的光芒。◇